【狮心无差】第一万次死亡
*明日边界Paro，全是借梗，电影十分我二分，半科幻，Bug很多很多请慎入。
*没有什麽科幻理论，作者不会【】全是漏洞，有努力补成不这麽大的洞但补个鱼网比较难......
*全文很长，枯燥琐碎。共23000，可能稍微有死亡描述跟虫(？)描述。
*送烟沫
用一万次失败去做一个不一定圆满能的梦，值得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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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117年，外来物种入侵，开启长达六个月、85天之战争。史称“Checkmate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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巨大萤幕播放新闻，画面中的战争场面慑人。影片中直播的爬虫怪物杀人不眨眼，士兵惨烈的喊声传入耳中。
——陪我去死一万次吧 ฅ！
身边人呼喊他的名字，濑名泉皱了皱眉。手机上显示陌生号码传来的短讯，八个字、一个惊叹号、一个颜文字，莫名其妙又不知所云，大概是脑子有洞的人才会传来这种消息。濑名泉手指点上讯息，要将简讯删去时又顿了一下。
也许是那封简讯太傻，可能是那只猫爪颜文字太碍眼，他鬼使神差敲上回覆，压了发送。
——你是谁？
手机很快传来震动。
——哇哈哈，居然回覆了！惊喜、太惊喜，原来Sena喜欢吗！呜啾，我是宇宙的王、这里是宇宙通信！你好啊，我的骑士！
......他疯了才会想要回覆。濑名泉将手机扔回包里。
“濑名医师，”四周人心惶惶，身侧的人唤濑名泉名字，与他讨论现在情势，“听说前线又去了几队士兵，也没有回来。现在上头压着消息不让人放出，外面的人还以为这次阵仗这麽大，有可能成功......真是傻。”
“哦。”濑名泉淡淡扫他一眼，不咸不淡的一个字，“嗯，所以呢？”
“希望能够成功，但还是先走了比较让人安心。”气氛尴尬，对方只能乾笑打圆场，“等等就要上船了，我先去跟老朋友打招呼，濑名医生等等见啊。”
对方一溜烟的离去，濑名泉待在原地，嘲讽一笑。
距离外来物种入侵已经六个月。不知其型态的“母体”在世界各地滋生“子体”，而子体放出无数噬血怪物。他们没有知识：无法言语，仿佛为了杀戮而生。能够以枪枝武器屠杀，却源源不绝，杀而不尽。各国在这半年内尝试无数武器行动，意图杀死母体，可派出的军队往往出师不利。母体十分奸诈，在六个月内竟能不断逃脱全国的追捕。
——仿佛早就知道他们的行动一般。
如同第四次世界大战，世人人心惶惶。但灾祸来临时，总有人不属於需要慌张和担心受怕的那一群。或名或利，亦或是拥有知识价值，这些人得以先逃离。就算电视上战火纷飞，人们慌张度日，也跟他们不会有最急切的干系。
人命平等，亦生来不平等。濑名泉拥有医术专业，拥有被接应走的资格。他们一群人会在今天下午搭上船，驶离快要被外来人侵扰的大陆。所以现在人们围在港口，围在他们外面，拿着大字报抗议着不公。可惜被枪枝警方限制着无法冲进来。但从这里仍然能听到外面人的嚎哭声。
濑名泉并不高尚，可他也对嘲讽不幸者的不知没有兴趣。刚刚那个同行的话题，他可以说完全懒得花时间听了。
——交给军队就行了，我们什麽都做不到啊。
——这麽多政府跟武器会有办法的，交给他们吧。我们没办法。
身边即将逃离的人们往往这麽诉说。
真的是这样吗？濑名泉有些迟疑。
外来物种让人类世界充满火海、杀戮、不安。无数的家庭离散、无数的人们绝望死去，至今已经半年。仍记得他替小女孩看病时的情况，女孩流着泪，眼神绝望，看不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。她失去了亲人、同学、恋人、一双脚及想成为芭蕾舞者的未来，而如她这样的人在这半年内遍布全球。令人绝望。
——因为力量极小，不论做什么都是蚍蜉撼树，所以什么也不做，安心舒服的等着他人替自己做好。
这样就好？濑名泉突然迟疑。
就是这麽一迟疑，濑名泉在下午开船前选择了不上船。
“这里总该剩下一个医生。”他淡道，不顾同行扭曲的神情。
“装什麽高尚，你就跟他们一起去死吧！”离去前听见同行怒骂，气急败坏又恶意满载。濑名泉只是摇头。
他不高尚。只是跟这些人在一艘船上太烦人了，而他的脾气向来不太好。
当船开始航行时，外头抗议的声浪达到最高。尖叫大喊，疯狂崩溃，显而易见的疯狂十分合理，濑名泉被喧嚣淹没。可在船航行还未脱出他们视线时，四周突然一面死寂的寂静。
船沉了。
巨大的轮船被从海底爬出的触手覆盖，爬虫类爬上船支，吞食残杀菁英们。
恐慌在港口点燃。
“快跑，他们要来了！”
“这些东西要爬上来了。”
“他们学会渡海了，救命啊。”
来不及。濑名泉觉得自己可能疯了，他认为自己绝对是疯了。敌人太快了，不论是火车汽车或是高铁，都快不过他们。眼前的画面仿佛慢动作在眼前划过。他竟然冷静。
他看着火海淹没熟悉的大楼巷口，他看着人命一条条逝去。莫名的，口袋里不断传来震动。烦死了，哪个家伙这麽烦？濑名泉皱眉。
反正要死了，就看看也不是不行。就看看是哪个烦人的家伙，在这种时候还不断发简讯。一点自觉也没有！
点开手机，入眼一屏幕短讯。
——回我啊，呜啊，别不理我！
——快点、快点！
——拜托啊。
这是个什麽样锲而不舍的家伙？濑名泉头疼。他要收下手机时突然僵住。
——别上船！
——离开，离开这里。
——啊啊，我是笨蛋！离开不了啊。
——濑名、濑名，濑名泉。
濑名泉意识里第一次的死亡，最后留在视网膜里的是月永Leo的短讯。
四个字，白底黑字，彷佛要刻入心底。
——你甘心吗？
***
巨大萤幕播放新闻，画面中的战争场面慑人。影片中直播的爬虫怪物杀人不眨眼，士兵惨烈的喊声传入耳中。
一样的时间，一样的地点。萤幕上写着与死前一模一样的日期，而濑名泉的呼吸温热、思绪零乱却仍能思考，他还活着。
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。
简讯的震动声传来。
——陪我去死一万次吧 ฅ！
濑名泉双手微颤，他几乎是带着几分咬牙的敲下回应。
——你是谁？
还来不及等到回覆，濑名泉再次敲下字，按下发送。
——你想做什麽？你要我做什麽？
这次对面没有发来莫名奇妙的讯息，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惊叹号的句子。仿佛能看到简讯对面的人露出自信的笑容。
——Sena，我要找你陪我做一个，可能要死一万次才能完成的任务！
***
“时间学说与时空旅行的理论中最出名的是《祖父悖论》，最早出现在法国科幻小说作者赫内·巴赫札维勒的小说中。书中提出『当你利用时光机回到十年前，杀死你的祖父，你便不会存在。而不存在的你要如何回到过去杀死祖父？』的假说，由此探讨时间与因果的关系。”
“莫比乌斯带提供科学家对於时间型态的可能性。说明时间不一定是直线行走，亦可能是不断循环的圆圈型。当站在某个时间点时，可能既是过去、亦为未来，提供『过去不会改变』『过去拥有改变的可能性』等论诉。”
“多数人认为历史不具有可能改变的空间，人若是回到过去，必将塑造或造成既定未来。『历史一致性』『相对论』『命定悖论』『诺维科夫自恰性原则』皆认定命运无法改变，终要走向固定的历史。”
“但真的是如此吗？”
听完电话中月永Leo的叙述，濑名泉顿了一下，“所以，你想要我做什麽？”
“是这样的！虽然这个理论很像是骗人，但是『多元宇宙学说』也是一个论点！我们可以用这个理论证明改变未来的可能性，如果Sena有兴趣的话，这个还能用来解释薛丁愕的猫......”
“说重点。”
“因为我们两个人的时间会不断的循环，所以Sena跟我一起杀死母虫，拯救世界吧！”
濑名泉挂了电话。
月永Leo不是在骗人，濑名泉明白。不只是因为月永Leo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理论来佐证自己的说法，而是因为他的时间确实不断重覆。
几次后，濑名泉抓到了规律。一般他会在爬虫入侵时死去，时间重启。有一次恰好躲在没有被发现的角落没死，那麽他的时间会在凌晨五点之后重启，回到那一天的早上。再经历一次一模一样的糟糕一天。
他去搜寻了月永Leo的资料。知名大学物理教授，发表了几篇论文(还被学生留下了“教的根本听不懂，老师还常常失踪！”的一致糟糕教学评鉴)。他坚持着多元宇宙概论，与无数人争吵，是个一看人缘就很差的教授。
多元宇宙理论。当你回到了过去，便是重启一个一模一样的空间世界。那个时间线是新的、具有无限可能性的。而月永leo想要的就是经由过去那个宇宙的悲剧，从中学习失败经验，在重启后尝试开创新的、可能被改变的未来。
“你怎麽证明你说的是对的？”濑名泉质问。
“Sena回我简讯了，不是吗？”月永Leo的话音里充盈轻松的自信，“Sena相信我，就是最大的证明了！”
濑名泉哑口无言。
在(经历了十天的鸡同鸭讲)确认了彼此的同伴关系后，月永Leo向濑名泉介绍了他的夥伴。
“是凛月，我的策略家！虽然总在睡，但是很可靠哦。我跟凛月研究了好几个月，凛月有时候会睡?，但真的谢谢他！没有他会很头疼的！”
......听起来可不像个可靠的家伙，濑名泉想。
他们的确在第一次通话就掐了起来。
“你们凭什麽认为杀死一个母体就能结束战争？怎麽证明只有一个母体，这个母体就是唯一的威胁？”
濑名泉的质问毫不客气，他可没兴趣做无用功。
“嗯，我跟『王』研究了很久，”朔间凛月慵懒的声线传来，“『母体』具有控制时间的能力，并能够在体内酝育爬虫，也就是跟我们进行战争的爬虫。爬虫没有智能、也不是很难解决，但是源源不绝的数量让人很头疼啊。可怕的不是爬虫，是能够让时间不断循环、一次次学习、酝育子体跟军团的的母虫。”
“......嗯。”
“我跟王认为母虫不是真正的生物，是来自更高文明的拟生物武器。利用人工智能与时间循环，自主性的学习战争技巧。可能是高文明进行侵略或战争时发明出来的武器。目前来看只有一只母虫，没有增加的倾向，只是形式上的避祸跟攻击。解决了就可以安静休息了。”
朔间凛月说的语气彷佛是“赶紧踩死这只蚂蚁，让我休息”，濑名泉有些不敢置信，“让我们死这麽多人的母虫，没有太多智慧，只是人工武器？”
“能操控时间的生物，要是有智慧，小濑觉得还会六个月解决不了地球吗？”
“......”
月永Leo在旁边记笔记，朔间凛月第二天就会忘的一乾二净，记录程序的工作就交给他了。但他明显不是这块料，写到一半又神智飘移去写没人看得懂的公式了。
“既然不是有意识的侵略，这东西是怎麽出现的。”濑名泉疑惑。
“我跟王猜测，这东西可能是来星际旅游的高次元物种意外遗落下来的。”
“......这是他们随便遗落的东西？”
“人类文明差点要因为这东西被灭了。”
“......”濑名泉沉默了一下，他想，朔间凛月这人看起来比月永Leo靠谱一点，说不定能尝试相信他，“你们想怎麽做？”
“首先，”朔间凛月的语气依然闲散慵懒，“小濑去劫军队高层的直升机吧～”
濑名泉挂了电话。
他真是发神经了，才会对这只熊有期待！
***
濑名泉第一个任务是劫坐落在偏区的攻击型战机。
“这是犯罪。”濑名泉冷冷的说。
“坐上战机的将军晚一点会死，”月永Leo义正词严，“我们这是拯救他。”
月永Leo利用蓝芽耳机指挥濑名泉行动。根据朔间凛月的报告，能够大规模释放爬虫，母体必定不远，肯定躲藏在二十公里内。他们已经研究出利用红外线与热度异常寻找母虫的程序。使用军事战机搜寻母虫行踪，再利用领地的炸弹与化学物质解决母虫，听起来是一个简单又完美的计画。
说的比唱的好听。
对於这个计画，濑名泉沉默，“我是一个医生。”
“没问题的，凛月黑了那里的密码，Sena进的去！”
濑名泉咬牙切齿，“我不会劫机，也不会闯军事用地。”
“没关系，Sena多死几次就会了，加油，爱你哦！”
濑名泉电话都懒得挂了。
第十五次死亡，濑名泉被士兵捉住，被关进了牢，直到时间重启。
第三十次死亡，濑名泉在混进军队时被抓个正着，被一枪毙命。
第七十五次死亡，濑名泉被红外线扫到，警铃声响起，再次被捉住。熟悉的程序熟悉的牢房。
第二百一十五次死亡，捉过他的士兵、将军、清洁工、护士，不是没注意到他，就是打不过他。他熟知如何将红外线跟警铃关闭，朔间凛月给他的密码他甚至能倒背。
士兵估计十分不解，为什麽连子弹都打不中眼前这个行动蹩脚的男子。他彷佛能未卜先知，子弹就这麽不偏不倚的被避开。
“谢谢你了，”濑名泉踹倒他的时候神情很冷，“多亏你前面十次的子弹。”
月永Leo在耳机那一头吹口哨，“Sena好帅啊！”
多亏了不断循环，朔间凛月列的数据显示，现在的濑名泉已经是潜入好手。一个人练习了数百次，怎麽也能有点进步。
第三百次的濑名泉在过了子弹这关后，被卡在抢钥匙的步骤。他躲在仓库里咬牙切齿，与月永Leo讨论明天的改善策略。
“不能走这条路，人太多了。”濑名泉说，用随身带的笔在地上涂抹，“应该往这里走，躲开这个人，然后......”
“嗯嗯。”
“该死，应该还会遇到人，到时候再考虑。粗略估计在二十次内完成。”
“嗯......”
“抢到钥匙后，A735的行驶方式我还不会，你们发教程给我。我需要大约十五次的练习。”
“嗯嗯！”
“Leo君？”濑名泉迟疑，他的关心有些别扭，本来的自己并不习惯这样直白的关心，但数百次的重来让他们彼此熟络，“怎麽了？”
月永Leo这才回神，他笑起来，细碎的笑在濑名泉耳边响起，热度彷佛透过耳机传到他耳边，“Sena，你真好啊。”
“哈？”
“本来都是我在说，Sena还不耐烦啊！”月永Leo话语中带着轻快，分明是不断循环的惨烈，他的语音总是泛着明快，“现在Sena战意凛然的样子，真好啊。我真喜欢你。不愧是Sena，本来一般人很快就会放弃！”
“......不然能怎麽办，”濑名泉没好气的开口。月永Leo的话语明明正常、亦不含调情暧昧，他不知为何有些困窘，“就算不理你们，我也会死一次又一次吧。”
“不不不，不一样！人都会绝望、会放弃，也会闹脾气跟堕落，”濑名泉彷佛看得见对面月永Leo手舞足蹈的激动模样，“Sena不一样。嘴里会说真烦人、会说一点也不实际、莫名其妙，但是Sena不会放弃啊！啊啊，语言太脆弱了，一点也不能表达，我想想！”
“哈？”
“像骑士，或者......是剑。对，就是剑，凛月说过的——『不会折断的剑』。是永远闪闪发亮、不被打败，虽然嘴巴很坏但是不会认输的剑！Sena就是属於我的，不会折断的剑跟骑士！
“......”
“还好遇到的是Sena......”
濑名泉敏锐的从月永Leo的言语中察觉失落。
“为什麽？”
“嗯......”月永Leo轻道，“就算是我、不，就算不是我，也没有人做的到的——一次次看着别人去死还不会难过的人，根本不存在。本来就是很难做到的事情啊，凭什麽让Sena去做呢？”
濑名泉沉默。
“Sena，死亡是什麽感觉？”
“......”濑名泉再次沉默，他回想，尽量用淡淡地语气描述，“也没什麽吧？一开始会痛，脑子好像快要炸了。被子弹跟被爬虫杀死的感觉也不一样啊？烦死了，你问这些想做什麽。”
“我......”月永Leo的声音艰涩，“Sena，我一开始就想告诉你了，啊丶好像被打断了？如果你想要离开......”
“月永Leo，”濑名泉打断他的话，“你试了几次？”
“呜哇？”
“在我联络你之前，你尝试找我几次了？”
“......”
“看你的语气，不是第一次联络我了吧？但我意识里第一次死去是在我回传你简讯之後。那不是第一次吧？是在我「意识到」然後回应你後，我才开始保留记忆？”
“......嗯。”
濑名泉握着耳机，听月永Leo絮絮叨叨着自己回应他短信之前的事。月永Leo依然一样，话题聊着聊着就偏移，简直浪费时间。外头喧闹，每秒钟都是战争，都有人命逝去，濑名泉在明天之後依然会再去尝试一百次丶两百次，去圆一个存在於月永Leo理论上的梦。但是此刻他在腥风血雨中神色淡淡，听对面的人一句句诉说。
濑名泉後知後觉的发现自己大概也累了。起码此刻，他感到疲惫，而月永Leo的声音传入耳中，令他并不感到寂寞。
“我猜到Sena也是跟我一样，「被排除在时间循环外」的人，但是你不知道。没有这个意识就没办法清醒！我跟凛月都认知我们必须要让你发现我们！但是Sena完全不理我啊！
“我传「爱你哦，呜啾」「好看的少年，陪我一起做梦吧！」你都不理我，好冷漠啊。是恶魔吧，都要怀疑我们找错人了。”
“......你是笨蛋吗？没有人会回应这种短讯。”濑名泉头疼。他可以想像自己一次次冷着脸把“恶作剧短信”删掉的场景。
“才不是笨蛋，是被恶魔伤害的科学家！”月永Leo抗议，“多试几次後，也在想是不是找错人了，其实不是Sena！或是我跟凛月想错了，这世界上只有我能记得而已。但是Sena这麽好看，认真又温柔，我很想认识你！如果是你的话，说不定做得到的！”
“......你真的是个笨蛋。”
“第一百次，我跟凛月约好了，如果还是找不到Sena的话，我们就自己想办法吧！不知道时间有多少、还能重覆几次啊，可是Sena不论我们用什麽方法都不理我！我发了让你回应的那封短信，加了个猫爪，很可爱吧！然後收到了Sena的回应，真的很开心啊！我......”
“你为什麽不放弃？”濑名泉问。
“啊？”
“这麽多次，我从来没理你过，你为什麽没有放弃？”
“怎麽可以放弃！”月永Leo语气带着几分惊讶，“虽然可能什麽也做不到丶可能有更适合去努力的人，但是放弃的话就什麽都没有了。会後悔的。”
“你刚才告诉我，我也可以离开？”濑名泉笑了，“为什麽要放弃？继续的理由，我跟你一样。别太小看别人了啊，国王大人。”
“我不甘心。”濑名泉说，“该死的外星生物，该死的母体！烦死了，我不甘心。等着瞧吧，迟早叫他们都滚出去。”
“——骑士还没认输，你要先放弃吗，王大人？”濑名泉话语里带了挑衅的笑意，他知道月永Leo的回答。
“才不要！”对方的科学家大笑起来，依然是一开始相遇时，自信满满、嚣张自我的模样，“跟我一起走吧，Sena，我会带你走向胜利的！哇哈哈，战争开始了！等着被我打败，跟莫札特一样在地下哭泣吧，宇宙人！”
死一万次就死吧。
再困难也去试。
没有螳臂挡车一次，还称不上骑士。
濑名泉漫想接到月永Leo短信的一开始。如果他的世界已经循环了几次，那麽也能说，他的时间静止在自己的毫无知觉中。
直到他回应了那封带着猫爪的愚蠢的短信。
——他的时间从遇到月永Leo，才开始转动。
如果说回应短信本来就是一种奇迹，那麽何惧再去做另一个奇迹的梦。
听着月永Leo的声音，濑名泉笑了。明天开始又是一串试炼与令人烦闷的事件。用无数次失败去换一个成功，值得吗？当然了。人们不能满足於无动於衷的失败。只站在原地迎接结局的人才是真正的失败者。
“Sena、Sena！不见了吗，哇哇，Sena你还活着吗！Se——na——”
“吵死了，我只是安静了一下，还活着，你闭嘴。别在我耳边大吼。”
濑名泉回应他，摇头叹息时唇边溢出一抹笑意。
——所幸这条道路上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，不是吗？
***
在抢到了直升机、组合好了简易“母虫搜寻器”，意气风发的坐上直升机之後，濑名泉、月永Leo、朔间凛月这个成员为三的“拯救世界Knights小组！”面临了一个大问题。
“直升机怎麽开？”
“......”平日话很多的月永Leo沉默了。
“呼啊......呼......”
“朔间凛月，你这只欠揍的熊给我立刻醒来！”
一片兵荒马乱后，朔间凛月得出了结论，“我黑进了官方教学系统，这就传给小濑，小濑你......学学看......”
他的话到最後也禁不住心虚。
“哦。”濑名泉冷漠。
“不行啊，这样Sena又要死五千次了！”月永Leo声音听起来慌张极了，“坠机死五千次很难受的。”
“五千次......”月永Leo这是在鄙视他吧？虽然偷直升机的过程死的次数的确不少。
“我真是傻了才会相信你们。”濑名泉叹气，他拿出手机拨出号码，“喂，鸣君？有个工作你接吗。”
“咦？”
“哇啊？”
月永Leo跟朔间凛月震惊。
“死人妖，不是让你跟我约会！开直升机，费用我再跟那两个笨蛋讨论。不，我不是要非法逃难......”听得出来濑名泉跟电话对面的人很熟络，然而就算如此，再说出以下话语时他依然想死，“......目标是拯救世界。”
对面立刻爆出了响亮的笑声。濑名泉在对方开口之前挂了电话，深呼吸一口气，才再次拨通。
这通电话后，“拯救世界骑士小队”再加入了一个成员。
鸣上岚。退役探员，武艺和特殊技术都十分优秀，做了个大案子後养老去了。现在偶尔才接接外快。
但这是他接过最特别荒谬的外快。
“小泉你......”
“别问我，我不知道。”濑名泉一脸生无可恋。
群组里，鸣上岚的名字是“姐姐”，头像是一个笑容温柔的金发少年。与长相相似的是鸣上岚温和并富有包容力的举止性格，虽然因为时间重启的缘故，他们与鸣上岚只有一天时间的认识，他的可靠依然让人放心。
“真想不到小泉会答应这件事呢。”一面盯着仪表板，鸣上岚的动作轻松自然，还能跟濑名泉聊天。
“我也想不到。”濑名泉在操作仪器的空档回覆他的话，他们熟识多年，“但还有什麽办法。”
鸣上岚笑笑。他与濑名泉认识多年，银发男子一直是优秀、认真、无懈可击，甚至被人认为是冷漠的形象。唯有亲近的人才能发觉濑名泉骨子里的倨傲与不服输，以及骨髓灵魂中的温柔。
——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让他直率的表达，并让他能坦然去做。
就算是宝剑，那也得要适合的掌剑人，才得以另其现锋芒。
当濑名泉打给鸣上岚，说出莫名的请求时，鸣上岚没有做太多迟疑便答应了。他欠这个前辈无数人情是一回事，更令鸣上岚动容的是，即使是所有人死气沉沉的末世，濑名泉的话语里有跃动的生气。
是期待，是不放弃，是认真，是放手一搏的热情。曾经冷淡度日的前辈即使窘迫，话语中彷佛有光。像某些永不熄灭的意念。让那一刻的鸣上岚渴望参与，他想要理解究竟是什麽让那个前辈说出那样一个要求。鸣上岚想认识让濑名泉改变的人。
然後他接到了橙发科学家的短信。
“我到底为什麽会答应那两个白痴。鸣君你知道吗，他们甚至已经被研究机构赶出去了，就在研究出母体红外线频率之前！”濑名泉在鸣上岚耳边碎碎念，“研究经费浪费太多，还没办法给政府一个有用的方案，他们是笨蛋吗？後来到处找人筹钱，听说後来试了几万次才把变化频率公式试出来。为什麽本来试不出来，後来一下子就可以了？真是莫名其妙。没有比他们还愚蠢的科学家了。”
“但是小泉很喜欢他们呀。”鸣上岚笑着回应。
濑名泉也就不说话了。
“呀，国王大人寄来图片了。”鸣上岚的手机传来震动声，濑名泉帮忙去滑了开。
照片有些模糊。一望无际的海水中，星星点点的光晕散开，逐渐晕染出橙红。铺开的色彩将眼前渲染出梦幻般的颜色，美丽如梦境。
“都什麽时候了，还拍这些。”濑名泉笑骂。
“不愧是国王大人。”鸣上岚也笑。
不论在何时，从不真正为眼前情境绝望，即使遭受灾难，依旧热爱这个世界的月永Leo。
“这是在哪里拍的......”濑名泉突然问了这麽一句，神色有些奇妙。
“咦，小泉你......”
濑名泉手上的探测仪突然出现反应，红色的警示灯不断扑闪。
“鸣君，座标！”濑名泉迅速报上座标。果然在海上，这是他们有史以来最接近成功的一次。
海军曾在海上建立一座中继观察站，座标的位置就在其上。如他们所猜测，母体不会水。他底下的爬窗经过数百次演化后或许会了，可这个人工产物的母体没有能力活在水里。
濑名泉进入观测站前看了一眼外头。正是黄昏，橙红的海水一望无际，如梦似幻。
鸣上岚留在外面看守直升机。他们在军事基地中拾取了炸弹和腐蚀性物质，不知道有没有用，但总得一试。待濑名泉装上炸弹，逃出观测站後，他们搭乘直升机离去。
探测仪的显示越来越接近，濑名泉戴着耳机，可月永Leo此时除了指令外没有其他废话了。这还让人有些不习惯。
“就在里面，盘踞在角落，他很聪明，人工智慧化很高，但是并不太会举一反三。在角落放置Supercorrosive agent(超级腐蚀剂)然後启动炸弹，马上出来。”月永Leo的声音在濑名泉耳边响起，“他躲藏太久了，许多人把他看的很难处理，其实也不过简单就能腐蚀掉。”
“带的药剂够......”
“嗯，够了，够解决他。”
月永Leo话语带着冷意。
怔愣间，对面的声音突然又转了柔，“辛苦了。会没事的，Sena。要结束了。”
濑名泉愣了愣，还想说些什麽，他已经被催促着继续。濑名泉想，他还遗漏了什麽，有些地方不太对劲，可他捉摸不了。
不过也没关系吧？等出来後，一切都解决後，再问月永Leo就行了。
盘踞在房间角落的东西看起来并不是生物。母体的模样彷佛一个巨大的噬菌体，外壳最上方是多边形的透明方格，中间圆柱状物体连结数之不尽的脚状物。那东西栖伏在角落，动也不动，就如同月永Leo告诉他的一样。
这个房间竟然有窗子，从窗内可看见一望无际的黄昏橙海。
装设完炸弹后濑名泉退了出去，他应该赶紧离开这里，可他倏然迟疑。
碰。
第一个炸弹已经启动，声响震天。
就要结束了。
濑名泉有些恍惚。
从收到短讯的那一刻，他愤怒，他不解，他接受。几千次以来，濑名泉已经习惯了透过耳机聆听月永Leo的话语，从早到晚，从开始到现在，听着听着竟也成了习惯。
碰。
第二个炸弹被启动。
——我要找你陪我做一个，可能要死一万次才能完成的任务！
他死了一万次了吗？数不出来，或许有，或许没有。
月永Leo问过濑名泉，死亡是什麽感受。痛苦，黑暗，疼痛，这些都无法形容万分之一。最让人崩溃的不是死亡，而是死一百次也无法接近目标一点时的，无望的绝望。
碰。
第三个炸弹也响起了声响。濑名泉知道自己该走了，等到第四个炸弹炸裂，他也要被炸成碎片了。
要结束了。
多努力才走到这一步，除了他们自己，没有人能够知道。
是螳臂挡车的痛苦，是全世界唯有彼此可以依靠的无助，可不论成功或失败，他们仍旧走到了这里了。
起因只是个再简单不过的，月永Leo的一句话。
——我想试试看！
“Sena。”
月永Leo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很温柔，濑名泉没有听过的柔软。
“ 谢谢你陪我走到这里，你、鸣、凛月，要是没有你们，我连开始都不知道怎麽办吧，哈哈！就算是天才，也有做不到的事情的！”
月永leo，你在说什麽？濑名泉想质问，可他无法开口。
“如果没有你，可能我已经放弃了！你说不能放弃、你说不甘心，除了我的愿望、这也是你的愿望......想到这个，我就不能倒下。”
“月永Leo，你在说什麽？”
对面的人似乎是笑了，“Sena，很高兴认识你！我喜欢你！再见哦。”
“闭嘴，等等，你——”
“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。”
碰。
最後一个炸弹炸裂，一切无可挽回。
炸弹冲击下的碎片割在濑名泉脸上，竟让人疼痛难捱。鸣上岚的呼喊声在他耳边回荡，震惊又着急的声响。濑名泉在那瞬间终於懂了，他瞪大了眼，几乎难以置信而怒不可遏。
“不对！小泉，不对！它还活着！”
耳机那边嘈杂的惊叫声提醒有些事还未结束，濑名泉倏然回头。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，母体朝他扑过来，尖刺刺进他的大腿。鸣上岚紧张的大叫充盈耳膜。
噪音大的如同这个地球宇宙银河系都要在今天被毁灭。天崩地裂，海水倒灌，所见所视都被火光淹没。这就是末世。
濑名泉感受到熟悉的疼痛，如同这几千次以来的死亡。可这一次的该是多麽真实。濑名泉想，原来自己还会痛，还会气的几乎快要疯狂，又紧张的连呼吸都要停滞。这比死要可怕多了。月永Leo，你行，就连濑名泉都要承认，这样的死亡他无法承受。他咬牙切齿，亦不能控制自己跳动剧烈的心跳。
濑名泉从耳机中听见的、意识里最後一个印象，是月永Leo恶狠狠的话语。声嘶力竭。
——滚！想都别想！
伤害他，你想都别想。
***
这是几千次以来，濑名泉第一次没有在新闻联播的声音、战争爬虫画面、惨烈的呼喊声中醒来。
守在他面前的少年红眼黑发，神色紧张担忧。真不像他，不像每一次气定神闲睡懒觉的小熊。
“朔间凛月，你们是不是把我当白痴！”濑名泉扯起朔间凛月的衣领，拳头想往他脸上招呼。对上那双沉静的眸子时，他又收了手。插在手上的针头已经被他扯散。
“小泉，你先冷静一下，你刚从手术室出来呀。”鸣上岚介入二人之中，将濑名泉拉回床上。
“那家伙在哪里？”濑名泉冷静问。
朔间凛月静了静，“小濑你知道的。”
濑名泉只觉要被气的浑身发抖。他拿起桌上的手机——不敢相信居然还在——打开群组里的照片。
一望无际的大海，黄昏的夕阳染红海面，美丽又梦幻的场景。
——与母体在的那个房间窗户，看过去景色的一模一样。
为什麽花尽研究经费也没办法找出的母体位置，月永Leo跟朔间凛月突然找得到了？
为什麽月永Leo能够斩钉截铁道出对付母体的武器，明明连各种政府都无法确认？
为什麽——
为什麽月永leo对濑名泉说，再见了，我喜欢你，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。
明明在时间循环中仍然能够拥有记忆，与母虫一起进化的人有两个人，可是向来行动的人只有濑名泉。本来他以为是月永Leo与母虫距离太远，或是另有打算，也就不再多想。这下他终於明白了。
月永Leo就在母虫里。
月永Leo让濑名泉去尝试一次又一次，借他的手炸掉母虫。他做不到，因为他已经在母虫里，戴着发射器，确保他们不会遗失母虫的踪影。
濑名泉死去了几次，月永Leo便也是在母虫中，度过了多少唯有他一人、逐渐死去的光阴。
而这个家伙，甚至在其中，不知道为什麽能够看见窗外景色时，还要拍下照片，告诉他们：你看，真美啊！
“母虫还活着吗？”濑名泉问。
朔间凛月跟鸣上岚都有些猜不透濑名泉的想法，“活着......因为求生本能，他居然躲开了最後一颗炸弹，但也半死不活了。国王大人最後在母体内的操控室把遥控板打碎了，小濑活下来了。”
本来对外星母虫的控制就不是人类能够执行的范围，月永Leo研究了许久，但是也只能够控制在五分钟内操控。而因其生存本能，还无法执行自毁。敲碎仪表板后连这五分钟都难以掌握，要解决他想必更难了。
“很好。”濑名泉却这麽说。
二人面面相觑，却见濑名泉笑了笑，“这代表那家伙还活着吧。”
濑名泉的笑容包含杀意，门口的小护士甚至抖了抖。
“小濑，”朔间凛月提醒，“你没办法重覆时间了哦。”
濑名泉能够拥有与母体一同时间重置的能力，是由於在第一次死亡前，他沾染了爬虫之一阿尔发(Alpha)的血液。唯有618万分之1的机会遇上阿尔发，而能够将它杀死丶染上其血液的人更是少之又少。阿尔发被击杀时会将电波传给母虫奥米珈(Omega)，重启这一天，并修正其进攻方式。
当昨天鸣上岚找到濑名泉，他已经生命垂危，失血过度。医院为他进行了输血，在输血中他已经失去了时间循环的能力。
无可奈何，但对朔间凛月和鸣上岚来说，濑名泉的生命重要性胜过计画，哪怕失去时间循环的能力，输血也是必要的。
“无所谓。”顿了顿，濑名泉说，“走到这里了，再继续。那家伙还活着呢。”
鸣上岚跟朔间凛月面面相觑。他们愣了愣，终於也放下忧心忡忡，点头微笑。
还活着就好。
还活着，就还能够拼命，还能够费尽一切去努力。
去圆哪个梦，或是救哪个人都一样。还活着就仍有希望。
“接下来怎麽办，”濑名泉扶了扶额，“找得到吧？那家伙还在里面，去把他跟母虫找出来，越快越好。直升机没了，得找个快一点的方式......”
“小濑，”鸣上岚苦笑，“你打开手机，看一眼新闻。”
“哈？”
不妙的预感在心里扩散，他打开手机。一开新闻，铺天盖地关於母虫和他们四个人的新闻在各个报导的头版。
他们的行动传出去了。
这是当然的。他们炸了观察站，濑名泉送了医，四个人小队居然成功接触了奥米珈，这事情绝对会轰动全世界。
但是——
微博上吵得很凶，各方评论想法充盈。有人认为他们是英雄，只差一点就能拯救世界；更多人认为他们冲动行事，只是炸弹就能够冲击母虫，若是他们将消息禀告军方，派出的是专业潜艇或轰炸机，现在母虫早已死亡。网路上的人疯狂谩骂，甚至有人说这些人为了自己能够当上英雄，罔顾数万条人命，理应处死。
“这麽行，他们倒是去试试？”濑名泉怒极反笑。
“正在试。”朔间凛月无奈，“位置接收仪被军方拿走了，他们正满世界找母虫轰炸。”
“......”
“放心，都失败了。”鸣上岚赶紧安慰，“他们不相信时间循环，这段时间不知道被循环几次了。一次也没碰到母虫。国王大人还安全。”
这真不知道让人该笑还是该哭。
“小濑，我们被关起来了。”朔间凛月叹气，“关於时间循环，我们最早就跟政府说过了。他们要求证据，我们拿不出来，被驳回。国王大人生气了，说了别管他们，我们自己来。现在再说大概也没用了，也没有证据，他们认为我们冲动行事，不以国家为重，把我们软禁了。”
濑名泉感到一阵无力。
应该要愤怒。当我们在拼命时你们在做什麽？当我们死了一次又一次，去做一件太难的事情时他们在哪里？当月永Leo在电话对面怀着死去的心情对他告白时，那些人又在哪里！
太长一段时间的孤立无援。没有帮助，没有资料，没有资源，没有经费，全世界彷佛跟他们四个人切割，这是一场孤独的旅程。可没有帮助无所谓，当失败後铺天盖地来的不是安慰丶甚至不是默然，而是恶意的揣度跟嘲讽。应当愤怒，却更让人绝望。
全世界都是敌人，唯有身边的人还是夥伴。大部分的人擅长冷眼旁观。
濑名泉咬牙。不能放弃，怎麽办？逃出去吧。逃出去後该怎麽走？月永Leo还在最危险的地方，他还活着，拖延任何一秒钟都是增加他的死亡可能性。
国王大人，如果是你会怎麽办？
警铃猛然响起。濑名泉倏然回首。
下一秒归於平静。
“谁？”鸣上岚拾起桌上的物品充当武器，“进来吧，让姐姐看看你。”
现场三人的神经皆紧绷，谁知进来的却是个看起来稚嫩的少年。少年朱发紫眸，一身西装笔挺，身边保镖配枪，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模样。可少年神色却带着歉意，摆摆手让保镖停留在外面。他认真的对在场所有人鞠躬，“对不起，各位前辈，司不是故意偷听，正要敲门就被各位前辈发现了，很抱歉惊扰了大家。”
明显既富即贵的少年修养良好，笑起来甚至带着些属於少年的腼腆。但当他摆手让保镖翻开皮箱时，其他人皆被箱中的枪械武器惊住了。
“时间不多，我长话短说，”朱樱司笑了笑，本来稚嫩的神色漫上了傲慢。他指着皮箱，对濑名泉他们说，眼中有傲气飞扬，“我相信你们，朱樱司申请加入。支援在这里，请各位前辈看看还需要些什麽。”
***
既富又贵，在保镖跟管家中长大的小少爷朱樱司跟战争丶外星人入侵这些事情，理论上没有任何关系。拥有私人飞机丶逃难顺序亦在前列，可以说他只要点个头，转移到其他豪宅继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并不难。
可这小少爷却生了副骑士精神的好心肠。
“这麽多人还在受苦，躲在安全的地方发抖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！”被暗示应该撤离时，朱樱司的发言铿锵有力。令他家长父母管家无力又骄傲。没有受过真正苦的少年仍有与人同悲的纯粹善良，看着人们死亡受伤便难受的不得了。钱捐了，难民收留了，但真正的问题几个月以来始终无法解决，这才是人们受苦的主因。
母虫。
军队跟轰炸机始终无法消灭母虫，就在这时有科学家提出了假设：时间重置论。
想当然尔遭到驳回。无法细想，因若是母虫拥有这样的能力，这已经是人类无法处理的范围。而提出这个论点的人并未给予证据佐证他的论点，无人愿意相信他。
朱樱司在事後才听见这个论点，那时候那个科学家已经被其他人的驳回气跑了。明明没有证据，但朱樱司莫名的在意这个论点，也将提出来的人名字记住了。
月永Leo。
一个出名又荒唐的科学家。
他近乎执迷的坚持自己的观点，即使无人认同也从不改变想法。科研一路上可以说是坑坑绊绊。其他人只当他又在胡闹，朱樱司却觉得他的想法无不可能，不然怎麽会母虫一次次险而又险的逃掉呢？
朱樱司想要邀请月永Leo，却发觉他在三天前便消失了。其他人最後看见他的地方是三天前的夏威夷，三天前的夏威夷，恰好母虫在哪里出现过。朱樱司说不出他为什麽在意，或许是直觉，可他介意极了。
在第二天，传出濑名泉四人依靠自己靠近母虫，并因月永Leo於母虫内发射讯息，差一点灭绝母虫的消息。全世界哗然，网路新闻上争论不断，朱樱司再也坐不住，搭乘了飞机前往濑名泉所在的医院。
“我看过视频。”朱樱司指着巨大的萤幕解释，“军方网路遭到骇客入侵，但是还是能找到影片。濑名前辈窃取直升机跟探测仪的过程太顺畅了。我找了专家分析，濑名前辈的身上不像特种兵或专业人事，比起本身的能力......「更像能预知其他人接下来的行为」，他们这麽说。”
“直升机上面的录像、观测站本身的录像显示炸弹跟化学物质对奥米珈真的有伤害，这很奇怪，理论上没有人遇到过奥米珈。濑名前辈跟Leader却能准确的在各种武器中找到他害怕的那一种。唯一的可能性就是Leader已经尝试过了，所以确认那些物质可以对母虫造成伤害。”朱樱司逻辑清晰，侃侃而谈。
如果要给这一位新成员列个阵营，他大概是守序那一方的。即使带着些惯於掌握局势的、上位者的傲慢，朱樱司在清楚这个小队模式後，对并不在场的月永Leo称呼为Leader。似乎认为这是对队长应有的尊敬。
“能够进入母虫，并在众人中找到同样拥有能力的濑名前辈，在母体内指挥濑名前辈进行消灭母虫的任务！这位Leader真是太了不起了！等结束後司一定要见见他。”朱樱司的眼神闪闪发光。
你们别吵起来就行了。濑名泉想这麽说，最後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暂时让月永Leo在朱樱司面前维持高大形象。
“我相信你们。”朱樱司说他们说，他鞠躬行礼，表示敬意的礼。鸣上岚吓了跳，以朱樱司的身份地位，他想必极少对人行礼，“谢谢你们，你们很了不起。”
朱发小骑士眼神温柔又闪闪发亮，看向他们时眸中都是敬佩。他深深一鞠躬，“谢谢你们，我知道这一切不容易，不论结果，谢谢你们坚持。”
——总要知道有人如同自己一般，幼稚、坚持、愿意去做梦，才能够义无反顾的继续努力。
网路上的谩骂多麽伤人，此刻朱樱司的感激便多麽令人动容。他站在这里，给予帮助，为他们带来希望。明明可以免去这一句谢，他偏要认真的告诉他们：你们做的一切我知道，谢谢你们。不论成功或是失败，这一切不是没有意义的。
不论成功或失败，挥洒过的青春就不会没有意义。
全场静默，直到濑名泉出声，“等结束後再说吧。”
濑名泉对着他们说，“我可不想失败，你们都给我皮绷紧点啊？”
朔间凛月笑了，“遵命，小濑。”
鸣上岚点头，“人家都努力到这里了，才不会失败呢。”
朱樱司认真的会赢，“是的，濑名前辈！司不会让前辈们失望！”
“如果那家伙在这里，肯定也会这麽说，”濑名泉道，“用烦死人的语气得意洋洋的使唤人。”
他笑起来，眼里有温柔跟不耐烦，像是看见月永Leo站在他面前，活灵活现的烦着他。
——我的骑士们不会输！输了也会再站起来，拼命吧丶哇哈哈，这才是青春！呜啾，最爱你们了喔！
***
“这次的任务是，小濑去把王救出来，我跟小鸣引母体到炸弹室，将王救出来後小朱再引爆。”临行前，朔间凛月做出总结。
“如果救不出Leader......”
“没有如果，”濑名泉打断他，“要就一起回来。”
朱樱司愣了愣，慎重的点头，“濑名前辈说的对，没有如果，要就一起。”
“如果在时间之内我们没有回来，我会想办法把他带出来，你们照样引爆。”濑名泉语气淡淡。
其他人没有接话。
“小濑，”鸣上岚跟朱樱司去确认自己的流程，朔间凛月喊住濑名泉，“国王大人有留东西给你。”
我不想看，濑名泉想这麽说。谁想看类似遗言的东西啊，我会把那个家伙拖出来揍一顿，让他亲口跟我说。
“......给我吧。”
那是一段视频。
几千次沟通以来，月永Leo从来没有与濑名泉用过视频。就算濑名泉提起，他也嗯嗯啊啊的敷衍过去，濑名泉早就习惯月永Leo的任性，也懒得跟他较真。直到今天，他才看见月永Leo是在什麽情景下与他通话这几千次。
黯淡无光的内壁，上面遍步缓慢摇动的物体。整个母体的内部便是生物与科技的结合，内里既随着心跳颤动，又布满萤光的电线和面板。
整个画面中最亮的只有月永Leo握在手里的发光物，不知道是iPod或是什麽器材。橙发少年对着萤幕挥了挥手，偏头笑起来，连整个空间似乎都明亮了些。月永Leo喊他名字，“Sena，午安，呜啾！”
这是濑名泉第一次看见鲜活的、蹦跳的月永Leo。
“如果Sena看到这个影片，可能我已经死掉啦！”
月永Leo一开口，濑名泉就想掐死他。
“呜哇，别生气，对不起啊。一直没有告诉你！”画面中的少年表情生动，做出了夸张的紧张神情，“太残忍了，我做不到啊。本来想着下次一定要告诉Sena，但是一直做不到。Sena这麽努力想要完成任务，要是知道了会难过的。我知道Sena还是会去做，但是舍不得让你这麽痛苦！”
月永Leo跟朔间凛月瞒着濑名泉，原因很好理解。他们的资源跟人手不足，没办法在救出月永Leo的情况下炸掉母体。最适合的状况就是将母体炸碎，连同月永Leo一起，这是他们二人一开始就最好的决定。
但他们却不忍心对濑名泉道出真相了。
濑名泉或许会崩溃，或许会抓狂，更可能的是依然继续朝着想要的方向奋斗。那麽濑名泉每一次尝试接近目标、每一次的调整行为，便是一步步走向杀死月永Leo的过程。这太残忍，让人多痛苦，月永Leo不想要。
月永Leo是知道濑名泉的。
濑名泉认为自己该生气，但他却骂不出口。
月永Leo竟然知道——
那些他在一次次尝试，并肩努力之中萌生的情愫，月永Leo明白。
就是明白，才最不忍。
“Sena，这一段好长的过程，我有时候真的很难受。看你死了一次又一次，我都想，让我来吧、我为什麽要这样伤害你。是不是找你我一开始就错了。”
这话他的语气难过的真切，月永Leo顾着心疼濑名泉，大概将自己也一个人在外星生物体内几千个轮回的事忘了。这个家伙是个总是忘记自己、顾着担心别人的白痴。
“但是、但是，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！”他比手画脚，似乎不知道如何才能表达心意，“第一次看到Sena，是在凛月传给我的影片里——”
那时候的月永Leo已经在母体内待了三天。幸运的是网路未受到干扰，而那天正是爬虫侵袭港口的日子。他与朔间凛月一起寻找另一个618万分之1的奇迹。唯有脱离时间循环的人才能够制造剧本外的奇迹，月永Leo不太愿意有人跟他一样接受这些惨烈千百万次，但他必须寻找。
然後他看见了濑名泉。
监视器中，诉说着“这里总该剩下一个医生”面容清冷的银发男子。
放下了逃离机会，在一面兵荒马乱中，对着小女孩温声安抚的医生。
容貌好看，笑起来带着几分冷意与嘲讽，看向大萤幕时神色动容的他。
只一眼，在急躁的疯狂的崩溃的悲观的自私的人们中，独一无二而不凡的来濑名泉。
月永Leo看着他走离港口，月永Leo看着他目露诧异，月永Leo想喊叫：你快逃离，快离开，不要死！哪怕他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，他从不希望濑名泉死任何一次。
当渡轮沉没。
当人们失去生命。
当爬虫入港。
在时间循环之前，在故事开始之前。如果那天濑名泉没有拿起手机，翻阅月永Leo的简讯，他会做些什麽？
爬虫向他扑来，银发男子咬牙避过。路边散落了各种物品，濑名泉拾起尖头长棍，朝扑过来的外星生物攻击。在爬虫的尖脚插进他胸口之前，萤蓝色的血向他泼洒而来。
濑名泉不知何为放弃。
蓝色血液，618万分之1的机缘，阿尔发的血，时间循环启动。
就是他。月永Leo睁大了眼，要将这个与他一样的同伴记住。
这不难记。濑名泉有一张好看的脸，上挑的眉，湛蓝的眸，笑起来三分冷意、六分从容，还有一分埋在冷漠外表下的柔，与一腔骑士般的孤勇执着。
月永Leo想，还没开始，他已经喜欢他了。
月永Leo活着的目的有很多，他从来不缺喜爱世界的理由。他喜爱科学，他喜欢音乐，他喜欢画画，他喜欢凛月，喜欢一切让他觉得有趣的事物。而在这场祸事发生後，他喜欢的事物都遭到破坏跟伤害，他愤怒又不甘，於是他开始做起了一个梦。
月永Leo不是英雄，但一个希望这个世界恢复如常的梦，他敢做，也绝对要去做。
从此这个梦也成了他继续每天生活的动力之一，与科学阳光海洋音乐一起，成为照亮每一个相同日夜的光。
可是在此刻，他突然又有了别的梦。
月永Leo想见见濑名泉。
他想跟他说话，他想拥抱他。他想告诉他一切关於自己的故事，也想聆听关於对方的所有。
为什麽人类不论如何都想要活着呢？
原因可以很小，因为一朵云或是一株草。
那麽——
从那一天开始，月永Leo的梦想就多了一个。
“Sena，你也是我的梦想。”萤幕里，橙发少年对濑名泉微笑。
“有人说，跟喜欢的人在一起，认识了一天，就好像是一年，”月永Leo看着濑名泉。明明隔着萤幕，那眼神却彷佛透过千山万水，深情款款的来到他面前，“那麽，虽然一天都没有过完，但是我们一起循环了好多个一天！我也可以这麽想吧！”
——就算我走了，也不要难过啊。
——Sena，我跟你已经在一起了一万年。
***
“小濑......”从房间出来後，朔间凛月观察濑名泉的神色。
“没什麽，开始吧。”濑名泉淡淡一笑。
“会笑了会笑了，气疯了吗？好可怕，濑名前辈是不是生病了。”
“小司，小泉听得到哦。”
濑名泉懒得理他们，“快点吧，不知道那家伙还能撑多久，快去把那东西给解决了。”
“哇，突然战意满满呢。”
“我拒绝那种一万年。”濑名泉突然开口，“他欠我真正的一万年，是时候去把他揪回来还债了。”
谁想要那种天长地久啊。
既然他们都还活着，濑名泉要的就不会是朝夕。
月永Leo，是时候把你抓回来了，我要找你算的帐可多了。
——等着我啊，笨蛋。
朱樱司还不懂，鸣上岚笑笑摀住他的嘴。不懂也没有关系，等到一切结束了，多的是能够互相了解的日日夜夜。
有了朱樱司支援，他们终於能把梦做的大一点。
第一个任务：援救月永Leo。
第二个任务：炸掉母体。
朱樱司的确有钱有势，可惜真正关键点唯有濑名泉可以负责。其他人的行动可能都会因为时间循环而可以预测，而濑名泉是唯一一个变数。
他们得演戏，用生命去演这一部春秋大梦。
从一开始目标就是两个，没有择其一的选项。
奥米珈如果想杀死濑名泉，就不会太早发动时间循环，这就是他们的机会。
朱樱司不知道怎麽说服其他人的，大概是一直以来的挫败让各国军队也无力了，他们答应让濑名泉他们尝试一次。於是在月永Leo跟他们失联的二十四个小时後，四个人再次踏上有奥米珈存在的岛屿。
从踏入岛上的临时观测站开始，战争就已经打响。
由朔间凛月分配路径跟工作，朱樱司先行前往最终炸弹室，鸣上岚在第二战场准备，朔间凛月负责掩护濑名泉。
从母体看到濑名泉开始，他的目标就是濑名泉。他虽然智商不高，也已经辨识出曾经拥有阿尔发血液的濑名泉伤害过自己。即使现在濑名泉已经失去时间重置的能力，他仍然企图杀死他。
朔间凛月的枪枝炸药用的勤快，母体也躲的勤。朔间凛月一直盯着母体情况，亦不用强大类型武器，让母体感受到威胁而发动循环。朔间凛月扯着濑名泉藉由对房间地形的理解东躲西藏，好几次差点被母体刺了个穿心。幸好他们拥有足够火力。
他们逐渐引着母虫往鸣上岚布置的房间走去。
母虫走路弯曲颠倒，看起来上次受挫不轻。仇恨本能是月永Leo提过的成长性武器可能的特质，没想到真的成真。母虫这次拼了命也要往濑名泉这里追来，这也是他们唯一能依仗的了。
开门关门，奥米珈强行闯入，尖锐灵活的机械足眼看便能将濑名泉杀死。
剧烈的音效与光束在房内开启。
奥米珈在那瞬间失去了方向。
“猜对了。”鸣上岚在耳机里说，“母体怎麽能认出小泉呢？他没有眼睛，也没有操控者，最可能的就是用红外线。我们用红外线干扰他，帮小泉制造机会。
朔间凛月用炸弹将屋顶炸碎一脚，碎片朝着混乱的母体压下来，将他压了低。母体开始闪着明灭的红光，参杂蓝光跟剧烈挣扎的动作，十分骇人。
濑名泉冲上前去，他想扒开母体的背面，如同曾经的月永Leo一样藉由硬被砸开的暗门进入。可不论他怎麽动作，洞始终无法扩展成一人宽。
“小濑，快！他感觉危险，要发动时间循环了！”
濑名泉急得不行，他知道不能让母体感受到莫大的威胁，不然会再次开启时间循环。这一次他们都不会有记忆，一切只能完蛋。
月永Leo就在里面。
母体发动时间循环，今天做的一切就都是无用功了。
他想见月永Leo。
绝对不允许失败。
朔间凛月跟鸣上岚的呼喊就在耳边，心中的矛盾无法调和。真的没办法两全？濑名泉有一瞬间迟疑。他咬着牙掰洞口，耳边母体的警戒声越来越急促，濑名泉只觉头疼欲裂。
因为掰着洞口而冒着血的手心突然一热。
那只是一个瞬间而已。
一个瞬间，在逐渐崩坍的房间里，在两难全的矛盾中，在面临不论怎麽抉择都说错的选择时，一双手捂热了他。隔着二十四小时，隔着千次失败，隔着一个吓人的生物，那人就这麽轻轻用手一触濑名泉的掌心。
那一瞬间，濑名泉彷佛听见月永Leo对他说，没事的。
掌心碰触丶温度传来的那一刻，所有慌张无措都被抚平。
濑名泉放手，将肩上的包甩进刚好能够塞进的洞里。反手用枪枝将压在母体上的重物击碎。
危机解除，母体不再发红光，他用长脚向濑名泉扫来，再次站立，濑名泉被甩在地上咳出血，朔间凛月用炸弹向後一扔，扯着濑名泉向外跑。
最後一间准备室——轰炸室。
在门口等着的朱樱司将道具扔给濑名泉。濑名泉得进去，而这间房间是透天的。把奥米珈引到门口，等待着的直升机将濑名泉用手上的缆绳带走。那一个瞬间发动被准备好的炸弹。
本来的前提是已经救出月永Leo，可从报告来看濑名泉没有成功救出月永Leo。朱樱司与鸣上岚缄默，这时候却也不知道该对濑名泉说什麽。
濑名泉情绪依然稳定，神情理智。
奥米珈跑入房间中，缆绳将濑名泉扯上天，他却不愿离开。他吊在直升机下，目光死死的看着母体，压下指令发动第一次轰炸。
嚣烟弥漫。
母体已经淋满蓝色血液，可张牙舞爪的脚仍然朝濑名泉袭来，逼近胸前。
濑名泉迟迟没将第二个指令压下。那一个指令按下，以第二波药剂的数量，整只母体都该被溶解。
“濑名前辈！”
“小濑！”
“小泉！”
他眼也不眨，看着朝自己袭来的触手。
五。
四。
三。
二。
一——
霎那间，整只母体从中央开始溶解。他的触手仍停留在濑名泉胸前一寸，再也无法向前。
崩解的母体向下沉，濑名泉神色中第一次出现紧张，直接从与地下仍有距离的绳索上跳下，向面临蚀融丶有触手仍无意识动作的奥米珈那里跑去。
触碰到液体时手掌直接被融出血洞，濑名泉不管不顾，往母体那里翻找。朱樱司他们这才回过神，跟朔间凛月、鸣上岚一起往这个方向跑。并吆喝来支援的人一起找。
濑名泉握到一双手时，连他也忍不住颤抖。他忍住双手的抖，去触摸月永Leo的心脏。
碰。碰。碰。
还在跳动。
一声声的跃动，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声音。
已经无力的一双手伸过来揽他颈项。沾染了蓝色液体的橙发在濑名泉眼前晃动，月永Leo失去意识前最後一句话在他耳边说。
“太好了，来得及。”
我早就说过了。
——伤害他，想都别想。
母体的残骸就在身边，救援警铃声逐渐充盈耳边。朱樱司快要压抑不住泣音。鸣上岚打电话联络人时声音仍颤抖。朔间凛月直接摊在门口，话都不想说了。
天空逐渐泛白。
晨曦划破夜空，明亮的光逐渐盈满黑暗的室。风轻拂人们，烟硝跟化学药剂的味道逐渐散去，透出一点清晨的清新。
战争结束了。
濑名泉在一片残骸中抱紧月永Leo。数千个日子以来，他第一次想哭。
终於结束了。
***
这场任务後来仍被所有报章杂志媒体报道。
成王败寇，往日怒骂他们的人们转眼变成夸赞。五个人被冠上英雄的名号，甚至有人说要给他们立雕像。这个“Knights小组”可谓是一夕名扬天下了。
朱樱司这下从有钱有权，还多了有名。在他这个年龄算是把平常人一辈子要有的追求都收满了。但他依然对未来充满希望，好像还有一千一万种邪恶要他打击一般，对一切充满热诚。
“不用感谢我，我认为这是每个人都应该有的精神。骑士精神虽然是很久之前的概念，但其中的努力、忠诚、坚持等等，值得人们记忆。比如说我的前辈......”
每次打开电视看到关於朱樱司的报导，濑名泉都会立刻将电视关了。用膝盖想都知道接下来他要将前辈们吹得天花乱醉，连濑名泉都认不出他口里说的是自己。
桌上的杂志封面上，鸣上岚笑得温柔好看。这个曾经的特工倒是转了个行，成为了电影明星，拍了一部大作目前问鼎奖项，还有好几部作品正在拍摄。
导演们对鸣上岚很是满意。脾气好，演技好，最特别的是打戏从来不需要替身，从跳崖到对打都能真身上阵解决。一般的明星还真的做不到。
朔间凛月一战成名，倒是很苦恼。从那次以後他的手机天天被打爆，他把所有访问演讲全部推了，听说躲去某个古堡睡觉去了。是最低调又神秘的一个，虽然濑名泉知道他只是懒。
至於濑名泉，无数人对他最好的选择好奇不解。
在掰不开洞口的那时，濑名泉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选择。他将放满枪枝炮弹的包塞进洞口，并在生死关头不压下最後的指令，护下了月永Leo一命。
有人讨论这个小组，对他们之间的默契称奇。
朔间凛月对空间、时机把握的巧妙是他们计画的核心。
鸣上岚的专业知识让他能够用最适合的方式辅助队友，是最适合的辅助。
朱樱司提供的支援是最不可或缺的帮助。而不只提供支援，这位小少爷在事件中的勇敢、行动力、随机应变的能力都极好，一点也不像被娇宠到大，初次历练的孩子。
最让人无法想像的是濑名泉跟月永Leo的默契。
母虫的死因是被月永Leo从内部破坏，他在母虫到最後房间的短暂时间内，从包里寻找出适合破坏的大武器。在颠簸中尝试由内部损害母虫行动力。
可若是濑名泉在进入房间的一开始就发动全部指令，母虫若是没有逃脱，便会跟月永Leo一起被药剂融为血水。
月永Leo在饥饿数天後依然精确的判断力跟行动力十分可观，而濑名泉以生命做赌注的勇气也让人佩服。这场行动最後的成功堪称奇迹，但这奇迹亦是建立在令人难以想像的默契、信任与实力。
身为讨论的重心，濑名泉推掉了八成的访问。他现在有其他的烦恼。
“啊，好痛，Sena都不来看我，呜......恶魔！当初的海誓山盟全部都忘了，男人都是信不过的生物！”
“我才离开十分钟，而且海誓山盟是什麽时候的事情？”濑名泉无奈，“喂，起来，自己吃。你的手早就好了吧？我可是医生。”
“啊——”
濑名泉瞪住月永Leo，月永Leo趴进棉被里装死，“好痛，那时候差点就死了......”
“......吵死了，你起来，我喂你吃可以了吧？”
於是笑得像是偷了蜜耗子的月永Leo又瞬间活了起来，伸手向他抱过来，“最爱你了——”
这真是甜蜜又烦人的麻烦了。
濑名泉头疼。
月永Leo一面让濑名泉喂着吃，一面看着新闻，眼神亮闪闪的，唇角都是笑，“真好啊。”
“嗯？”
“死了很多人，但是战争结束了。有人可以回家了，大部分的人可以睡得安稳了。真好啊！”
“是啊。”濑名泉看了他一眼，眼神柔和，“你的梦成真了。”
“嗯，要是没有凛月、鸣、Sena，唔还有谁......嗯嗯，那个新来的！做不到的啊，谢谢你们！”
“你再记不住司君的名字，他又会吼你。”濑名泉有些好笑。
这次过後，朱樱司终於如愿见到钦佩已久的月永Leo。但月永Leo的形象似乎跟想像中端庄稳重的前辈差的太远，朱樱司扔下一句“我绝对不会承认这样的人是我的Leader！”便生着气跑了。
看来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有得闹了。
“好凶，救命啊！”月永Leo笑嘻嘻，“总之、总之，谢谢Sena，麻烦你了！”
“......你也知道麻烦我了啊？”
本来想瞪他，可想起了些什麽，濑名泉突然笑得有点冷。
“啊？”
“从接到你的简讯後就麻烦一堆，邀请别人的人自己也没有点责任感。每天除了死就是听你说话，烦死人了，我有阵子都怀疑自己要耳背了。”
“啊！？”
月永Leo被算帐算的猝不及防。
“你很厉害啊，”濑名泉笑的温柔，“骗我骗的挺久，本事不错。我还太小看你这个笨蛋了。”
“Sena、你等等，冷静一下，听我解释，啊哈哈......”
濑名泉逼近月永Leo，脸上的笑容好看的足够诱人，月永Leo却吓出了一身冷汗。
“我被你麻烦了这麽久，该我了吧？”
“......啊？”
“我也有个梦，就麻烦你帮我实现了，Leo君。”
濑名泉望进月永Leo的眼。他想起在许久之前，这个人任性的家伙用一封短信走入了他的世界，从此天地变色，兵荒马乱，麻烦事层出不穷。
618万分之一的机率，月永Leo遇到阿尔发。
再618万分之一的机率，濑名泉被他们选上。
世人诉说他们的成功是奇迹，足以证明世界上有不可能之中的可能。
濑名泉对整场行动的印象尚未模糊，可他心目中最接近奇迹的那一刻，是在矛盾与崩溃之前，隔着生死烟硝，触上他掌心的那双温暖的手。
暖的足以让人忘却这红尘人间的一切苦难。
濑名泉握着月永Leo的手，对他笑了。只是轻浅的一个笑，便让一路而来的风雪都消融。
——“这个关於一万年的梦，陪我做完吧，Leo君。”
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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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完虚脱，bug实在太多了，有些没有写出来，有些我觉得可能是我发现不了【】欢迎捉！我希望改的起来！
这一篇我以为我要写到天荒地老了呢，完全不擅长的题材。明日边界是好电影w
希望大家喜欢！！！太久没更新了，如果有人看完也求个留言。是不太擅长的题材了。
下次写电影Paro的话应该是盗梦空间了，但是原着珠玉在前，我可能一辈子都没勇气下手。这篇当然也写的不如电影本身万分之一好。
虽然写的不好，想表达的一些东西希望可以传达到。也是我很努力写(也卡了很久，卡了怀疑一两年)的文。
比较枯燥无聊抱歉啦。其实也不算科幻，但是是一个我想写的故事！(也照样爆字了)谢谢看完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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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参考了电影的地方】：
奥美迦，阿尔发的设定。蓝色血液，发动时间轮回的方式。输血会无法再拥有能力。
母虫电影里不这麽喊，设定跟智商(？)是自设，不然太聪明了没法玩。仇恨设定也是自设，但奥美佳会想办法把有阿尔发血液的人骗去杀掉，在杀之前不会轻易发动时间重置是电影设定。
但时间重置的点，还有能力能不能继承，这个电影里也说的不是很清楚，也是自设了一些。
感谢电影，没有电影没有这篇文。原着高於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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